俄国历史学家柳切斯基说:一部俄国史,就是一部不断对外殖民、进行领土扩张的历史。年莫斯科大公伊凡四世在克里姆林宫的圣母升天大教堂戴上了来自东罗马帝国皇帝君士坦丁的皇冠,正式加冕为沙皇(Keaser)。年彼得一世在乌克兰的波尔塔击溃瑞典*队,率领俄*在大北方战役中取得决定性胜利,年10月22日,彼得一世被俄罗斯元老院授予全俄罗斯皇帝称号,改国号为俄罗斯帝国,沙俄建立。帝俄建立后的重要目标之一就是把俄国建立为一个拥有出海口的国家,而老伊凡争夺出海口的战果——涅瓦河河口及芬兰湾的沿岸的小块土地远远无法满足年轻的彼得因西化而对出海口的需要。于是,俄国一系列的征服和探航开始向整个亚欧大陆扩展,而殖民扩张,则是俄罗斯自击败蒙古帝国独立以来就被坚定执行的国策。
年,野心勃勃的伊凡雷帝终于下定决心让逐渐衰落的西伯利亚汗国并入俄罗斯。但是当时沙俄在欧洲正受到波兰立陶宛王国,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和克里米亚汗国组成的反俄同盟的困扰,主力和重心都被牵制在西部。于是老伊凡想到了没落贵族——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相对于其他逐步灭亡的贵族势力,斯特罗甘诺夫家族主要盘踞在俄国中部鄂毕河和鄂尔齐斯河流域的广大地区,并通过招募哥萨克人,逐渐征服西伯利亚汗国,为沙俄东扩出钱出力。作为回报,沙皇把此时尚在西伯利亚汗国手中的托波尔河流域“赏赐”给斯特罗甘诺夫家族。
西伯利亚汗国
俄皇伊凡四世
为俄国人效力,充当爪牙和炮灰的急先锋是哥萨克人,他们大多数是反抗俄罗斯农奴化的突厥、鞑靼后裔(突厥语:意为流浪),以及大量的来自乌克兰和俄罗斯的原住民,鞑靼人用这个词来形容以*人为职业的居无定所的游牧者,甚至还包括抢掠的匪徒。早在伊凡四世之前的俄国历代统治者为了从游牧民族手中攫取土地、财富、和人口,就不断通过收买,奴役、控制哥萨克人,使他们成为为自己效忠的武装力量。他们并不是某一个民族,而是一个是杂糅各种民族和信仰的混合群体。他们之中也有以放牧为业的牧民,但更多的则过着定居生活。因此沙皇对其的态度是明确的:战争中的刀矛加以利用,俄国人中的异族加以防备。这一点从哥萨克人因无法忍受压迫在俄、波两国之间发动的,从年到年左右十次大规模“叛乱”,就可以看出端倪。
西伯利亚汗国是以蒙古和鞑靼人为主的,从金帐汗国分裂出来的封建*事汗国(定都伊什凯尔)但他们又不能算是严格的民族国家——除了鞑靼人之外,汗国内部还有沃古尔(曼西)、汉特(奥斯恰克)、涅涅茨(丁零人后裔)等民族;同时,兵农合一的传统游牧民族的组织形式、落后的*治制度使他们基本停留在有着浓厚原始奴隶残余的部落和封建时代,只能通过畜牧和农业种植取得经济收入,这种收入不能十分稳定且极为有限,积累速度也非常缓慢,这又反过来制约了汗国的长足发展。因此,当占据着东西方传统商路咽喉的西伯利亚汗国遇到了不断东略的,装备了火枪的俄国哥萨克,其被蚕食鲸吞的命运也就在所难免了。
早在16世纪,随着俄国国力的不断增强,尤其是吞并喀山、阿斯特拉罕等一众从金帐汗国分裂出来的,与西伯利亚汗国相邻近的国家后,汗国内外部就很难说没有遭到前所未有的剧烈震荡——统治阶级由此分成两派:以叶吉格尔汗为首的亲俄派(他们或多或少地对俄国作出让步,以换取俄国对其稳固统治、排除异己以及协防来自中亚草原的布哈拉人的进攻)。另一派则是以掌握着一部分实权的,与布哈拉汗国联系更为密切的(一说是布哈拉汗国穆尔塔赞汗的王子)库楚姆汗——俄国人的东略使他们在汗国的权益被极大削弱甚至有被*敌消灭的危险,而俄国的文化和宗教都与传统的鞑靼价值产生了剧烈的碰撞冲突。因此这一派强烈要求维护汗国*治经济和思想上的独立,并以实际行动抵抗沙俄的入侵和渗透。和历史上所有的落后国家一样——面对强权,持任何一种*见的人和派别都难以独善其身,而*争和分裂反而给侵略者提供便利。年,自称有成吉思汗*金家族血统的库楚姆汗起兵推翻了叶吉格尔汗自立,并中断了叶吉格尔汗与俄国订立的全部条约,无论这些条约是平等还是不平等;停止每年张貂皮的纳贡;抢劫俄国的商船;屠杀几乎全部带有刺探情报和入侵渗透性质的俄国使节和侨民,没收他们的产业;并抢掠俄国新拓展的边境,同时彻底废除俄国人在汗国内部苦心经营的东正教,代之以伊斯兰教。布哈拉汗国则派出大阿訇并帮助其修建清真寺等伊斯兰教设施。
姑且不论库楚姆汗的行动有多少成分是巩固自己夺权和利益,有多少成分是为了国家民族的独立;但库楚姆汗的*事行动对汗国人民来说确实有足够的感召力——沙俄奴役、屠杀当地的鞑靼和汉特人,抢夺他们的劳动成果和财产牲畜。*变对俄国殖民者和沙俄*府也足够震撼并使其迅速作出了回应:以代理人斯特罗甘诺夫家族为主,国家作为后盾,支持其向东扩张,“以保护祖国的利益和沙皇的尊严,解救被鞑靼人奴役的斯拉夫民族的*教”。这时的伊凡*府对西伯利亚汗国的进攻还只是试探性的——这一点从莫斯科方面多次致信训斥斯特罗甘诺夫雇佣江洋大盗叶尔马克就可以看出来:俄廷并不是真正在意伏尔加河上的外国使节和商船,而是担忧叶尔马克单方面的*事冒险激怒西伯利亚汗国并引致不必要的战端——那时实力并不算太强的俄国将不得不面对东、西、南三个方面的进攻,这是新崛起的沙俄无力承受的。
但是伊凡四世还是给予了斯特罗甘诺夫家族极大的帮助,包括:赋予其向计划征服的托波尔河流域迁入移民;特许其征收或减免该地赋税以及“为相机占领托波尔河而向当地汉特、沃古尔等民族宣战、签订条约的权利”;允许其构筑要塞并拥有要塞周围的森林、耕地、牧区和铁矿的所有权。而历史证明:斯特罗甘诺夫家族在莫斯科不知情的情况下秘密接受叶尔马克的投奔是极为正确的选择。
叶尔马克·齐莫菲叶维奇·奥莱宁,沙俄*役大贵族。出身寒微,当过伙夫(叶尔马克就是烧水壶的意思),对财富和功名有着贪婪的欲望。从他的祖父开始,他们一家人就是罪犯。他本人参加了立窝尼亚战争、—年间为了争夺阿斯特拉罕汗国而爆发的俄土战争,之后因生活无着,又加入了顿河哥萨克——一系列经历培育了叶尔马克愿为财富牺牲,见金钱而忘命的性格。故其对于抢掠和屠杀,其心狠手辣,令人发指。
年秋(时间略有争议,此处以参考书籍为准),叶儿马克率领多人,从斯特罗甘诺夫家族的领地出发,延索瓦亚河航行到达乌拉尔山口——秋季河道开阔,水位上涨,有利于行*和补给物资运输。哥萨克与汗国的零散部队相继在土拉河及托波尔河上爆发了小规模的遭遇战——俄国人的火枪当然可以轻松击败使用弓箭骑射的鞑靼士兵并掠夺大量战利品。这使库楚姆汗决定集结重兵——由鞑靼骑兵和汉特、沃古尔步兵组成的联*在托波尔河流域阻击不断深入的哥萨克佣兵。但这种阻击往往是徒劳的——俄国人的团结、雇佣兵内部组织和训练程度、装备的性能均大幅强于鞑靼人,并且俄*深入汗国腹地作战,汗国*队的抵抗较俄人相比往往更容易因身处家乡“散地”而败退溃散。这也许能够说明汗国*队凭借数量优势数次包围俄*堡垒却最终归于画饼无功的原因。同时有必要指出:包括布里亚特、涅涅茨、汉特等大量的,从叶尼塞河到黑龙江广大流域的民族,大多信奉萨满教。而库楚姆汗却宣扬来自中亚的伊斯兰教——这当然不能使其得到其他表面上臣服于他的部落忠心耿耿的效力。总之,面对武器精良的俄国殖民者,并没有十分稠密集中人口的汗国处于“人地皆失”的危险境地。俄国人相继攻下奇姆基(今日秋明附近),在土拉河口击溃鞑靼王公,并运用“暗度陈仓”之计——在船上树立草人,全部人员绕过水陆登岸作战,从陆路偷袭鞑靼人的侧背,成功击败了鞑靼人,巩固了托波尔河岸的阵地。
鞑靼人
俄国人一路势如破竹,在征途中获得了大量的鞑靼人和他们的王公的财富——皮毛、粮食、牲畜、金银宝石和铜等战利品。11月4日,俄人攻占汗国位于额尔齐斯河东岸托波尔河口的都城伊什凯尔(今托波尔斯克附近)。西伯利亚汗国的势力基本被逐出了托波尔河流域,这无疑是俄罗斯开疆拓土的空前胜利。虽然俄国哥萨克们仍然不时遭到鞑靼、汉特和少量的涅涅茨人等土著民族的骚扰甚至有时被围困,但已经不能威胁到俄国的东进的步伐了。而叶尔马克也不失时机得前往莫斯科觐见沙皇并向伊凡四世表示:使鞑靼、汉特、沃古尔人“永世接受大君主的崇高统治,向君主纳贡”,并“衷心忏悔自己在伏尔加河上的罪行”,发誓“永远向沙皇效忠”。
恐怖的伊凡接到奏报后,大喜过望,当场赐予叶尔马克御衣、用具;*役贵族铠甲和大量金银;又命令财*部为“远征*”拨付大笔款项和金珠皮裘,顺便宽恕了叶尔马克一行之前所犯下的全部罪行。俄廷还不忘赐予雇主斯特罗甘诺夫家族两座伏尔加河上的城池,并特许其贸易征税。
得到*府支持的俄匪信心大增,继续向瓦盖河纵深穿插,于年俘虏了汗国的王子。在控制了额尔齐斯河流域后,叶尔马克继续向鄂毕河流域进发,实际控制了达康河口和塔夫达河,并攻击驱逐奴役甚至屠杀该流域的沃古尔人,俘虏他们的酋长。*事冒险和几乎零代价的劫掠不断刺激着叶尔马克并使他逐渐疯狂,性格偏执且轻视所有人。这一年,向哥萨克假投降的鞑靼人对叶尔马克透露了假消息,“请求”叶尔马克保护并引诱其追击逃亡的库楚姆汗。叶儿马克孤*深入,麻痹大意,于8月14日在瓦盖河畔修整时遭以逸待劳的汗国*队夜袭,乘乱渡江逃走时溺毙于河中,随他追击汗王的余部全*覆没。叶尔马克作为沙俄东扩的急先锋,手上沾满鞑靼汉特等蒙古民族的鲜血,为虎作伥,是沙俄殖民事业的爪牙,死后“极尽哀荣”—被追封为“*役贵族”和西伯利亚大公,其率领的乌合之众也也被封为“沙皇*役人员”,成为“西伯利亚哥萨克*”的前身。
(俄国千年纪念碑上的叶尔马克雕像)
斯人已逝,死者已矣。但活着的人却不怎么好过——负责殿后,未随叶尔马克追击库楚姆汗的的哥萨克余部惊闻头目被歼,不禁惊慌失措。本来俄国殖民者就势单力孤,如今又新丧首恶,斗志全无,顿时做鸟兽散。库楚姆汗趁势卷土重来,叠克名城——相继收复秋明、土拉等城市,不久光复都城伊什凯尔。
年,新晋登基的沙皇费奥多尔一世派曼苏罗夫率领余人前去接替叶尔马克,还在鄂毕河构筑了城寨。此后,俄国逐渐改变往日通过*事冒险、流寇劫掠的方式,代之以构筑堡垒,迁入移民,步步为营;对土著也不再“屠尽”,而是杀死其中年轻力壮的男子以及老弱而将女人和小孩迁往据点内,以增加人口,巩固拓殖。通过不断完善各堡垒、据点之间的道路和基础设施,改鲸吞为蚕食,来弥补地广人稀不能长久占领的劣势,相继建立了托波尔斯克、洛兹文斯基、彼雷姆和别列佐夫城,并向汗国腹地增兵。而此时汗国内部又出现了危机——叶吉格尔汗正统派的势力卷土重来,他们推举叶吉格尔的侄子塞伊季亚克王公为领袖,将驻扎在城内的库楚姆汗派的势力驱逐出新收复的都城伊什凯尔,接管了城池并向俄国哥萨克投降,莫斯科趁机组织了从年到年间的6次远征,并在新皇——费奥多尔二世戈督诺夫继位时彻底攻陷了库楚姆的堡垒和营地,俘虏了大量的王室。而库楚姆汗侥幸逃亡到南俄草原并最终死在那里,标志着西伯利亚汗国的寿终正寝。
年哥萨克佣兵基本占领了西伯利亚汗国,并由此控制了欧亚陆路贸易。遂以此为根据地和补给中继站不断东略,先后建立托木斯克()雅库茨克(毛皮皮草牲畜和海象牙集散地)、鄂霍次克(渔业毛皮贸易中心,通往白令海的航海基地)。俄国通过采取修筑*事碉堡与殖民据点相结合的方式巩固扩张成果。通过构筑一个接一个的*事堡垒将整个点连成线、线编成网,沿着鄂毕河、叶尼塞河一路向东,不仅整个中西伯利亚被帝俄收入囊中,连远在大洲边界的身处苦寒之地的西西伯利亚诸民族甚至中国东北,也危如累卵,朝不保夕了。
年,中俄签订《尼布楚条约》。条约划定了中俄两国东段边界,确立了清*府对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流域,包括库页岛在内的“外东北”地区的所有权。但由于当时中国尚停留在藩国体系和羁縻边地的思想中,对周边各国家,并无一个十分清晰的边界界定概念,导致中国基本放弃了之前历代所抵达的,但人烟稀少的北亚大片领土。尽管康熙皇帝在位时有心整顿“龙兴之地”,并调整了清*府在东北亚地区的行*区划和治理方式,但中国*府对于西伯利亚的控制——不论是实际上的还是名义上的——就到外兴
《尼布楚条约》满文、拉丁文本规定的中俄边界及待议地区
安岭为止了。而在这块中原王朝曾经相继统治过的土地上,生活着鞑靼、雅库特、布里亚特、鄂温克、尤卡吉尔、堪察加和楚科奇等民族。在这期间,俄国远征*首先与尤卡吉尔人发生了冲突。尤卡吉尔人主要分布于印迪吉尔卡河流域和科雷马河和以东的北亚地区——这片区域苔原冻土广布,动植物稀少。恶劣的生存环境导致尤卡吉尔人的物质生产和社会制度极为原始落后,停留在部族社会制中;但这也培养出尤卡吉尔族极坚毅的民族特性,使得俄国在征服过程中大费周章;虽然尤卡吉尔人生活的地区并不是令俄国人满意的貂皮产区,但是俄国人也并未因此而放松对尤卡吉尔人的盘剥和屠戮。面对哥萨克的噬骨吸髓,尤卡吉尔人与俄国人冲突不断,加之天花疫疾的肆虐,尤卡吉尔人人口直线下降。到后来,没有屈服于屠杀的尤卡吉尔人采取坚壁清野的策略,哥萨克甚至不得不放弃费了大力气攻占的土地。
在建立了雅库茨克城后,哥萨克还沿着雅纳河、印迪吉尔卡河向东,于年左右进入楚科奇人的领地,并建立了科雷姆斯克和阿纳德尔斯克堡,以作为探寻貂皮象牙、砍伐木材和寻找出海口的前进基地。沙皇俄国对于其境内的非斯拉夫族裔实行民族压迫和沙文*策,少数民族在地方督*和外来殖民者的统治下过着非人的生活。在楚科奇地区,哥萨克与楚科奇人的矛盾也在不断激化。俄国人处心积虑想要占领楚科奇人聚居的科雷马河流域。科雷马河流域不仅产出毛皮,还因为濒临大洋而成为海象牙、水产和盐业的集散地。同时,随着俄国对堪察加半岛和千岛群岛的探索和开发,楚科奇人已经成为威胁沙俄在北亚拓殖的主要障碍。
18世纪俄罗斯中西伯利亚地图
俄国哥萨克东进历程)
为了保障俄国殖民扩张及新定疆域的安全稳定,巩固其在新降伏地区对少数民族的统治,莫斯科不断强化在毗邻楚科奇的阿纳德尔斯克堡的力量投放。
年,谢苗·切尔内舍夫斯基带领俄国哥萨克士兵以及一百余名当地土著,进攻楚科奇人。他们在阿纳德尔河河口袭击楚科奇人的驻地,并强迫当地的楚科奇人向沙皇缴纳实物税——不出所料,殖民者的无理要求遭到了楚科奇人的拒绝与顽强抵抗,哥萨克随即对这些楚科奇人进行了屠杀。不愿意臣服的楚科奇人,甚至不惜以互相杀身誓死不被哥萨克俘虏以表示抵抗。不久这些哥萨克又遇到了更大规模的围攻。沙俄侵略者在被困数日后才突出重围,狼狈逃回阿纳德尔斯克堡。
楚科奇人
由于俄国人的势单力孤和西伯利亚的地广人稀,自17世纪30年代到中叶,俄国哥萨克都没有取得大规模的,实质性的战果,领土的扩张也十分有限——由于补给困难和自然环境的恶劣,俄国人往往在“远征”取得胜利后,不得不选择撤退。但楚科奇人却不断加强凝聚力和组织力度:他们分别于、和年三次围困俄国在克雷姆斯克的据点,而整个东北亚地区,俄国投入的人力才仅有余人。但正如世界各地土著居民在对抗殖民者那样——随着殖民者到来的疾病往往使土著毫无抵抗能力,而殖民者却能凭借相对先进的医疗技术和手段恢复过来。17世纪席卷西伯利亚的天花使楚科奇半岛的科里亚克族人口数量锐减——从两万五千余人减至不足人,使本就人口稀少、抵抗微弱的楚科奇人的处境雪上加霜。(但是,俄国在之后长达30年的时间里虽然组织过多次远征与进攻,但是仍然不能完全征服楚科奇人。年,曾随白令到过堪察加半岛的哥萨克舍斯塔科夫,奉俄国元老院和沙皇的命令,率领一百余名俄国士兵在伯令河与楚科奇人交战。结果楚科奇人凭借地形和人数优势伏击俄*,舍斯塔科夫在逃命时被弓箭射死,头颅被砍下挂在树上。楚科奇还获得了大量的火枪、弹药以及俄*丢下的物资和四处劫掠来的金珠宝石,缴获了俄**旗。年,莫斯科派陆*少校帕夫鲁斯基带领由哥萨克和雅库特人组成的杂牌*四百余人,进兵围剿桀骜不驯的楚科奇人以维持“西伯利亚的稳定”。沙俄侵略者分乘七百余辆雪橇,沿阿纳德尔河顺流而下,到达今日楚科奇半岛附近。帕夫鲁斯基包围、攻陷沿途的散居的楚科奇人的帐篷和营垒,随后,在楚科奇人称为“石中山”的地方,他们与数百名楚科奇人交火并击溃了他们,掠得大量驯鹿和动物毛皮之后,帕夫鲁斯基才班师回俄国。
之后的几次战斗,帕夫鲁斯基取得了空前的胜利:击溃了攻击俄国人的楚科奇人并且缴获了4万余头驯鹿。之后,第三次战斗爆发,俄*再次击败了其遭遇的余名楚科奇人,杀死四百余人。在经过了半年多的围剿后,远征的殖民者们带着掳掠来的财宝回到修筑的堡垒之中。虽然俄国王室和贵族对帕夫鲁斯基的成果颇为满意,然而侵略和屠杀并没有震慑住坚毅且同样野蛮的楚科奇人,反而加深了楚科奇部落对俄国殖民者的仇恨。之后,楚科奇人仍继续反抗俄国,袭击俄国的官员驻地,甚至几次几乎围困阿纳德尔斯克堡。
帕夫鲁次基凭借着屠戮楚科奇人占领楚科奇人的领地,向沙皇及宠臣们进献大量象牙、财宝和皮张,被安娜女皇擢升为雅库茨克督*。年,俄国枢密院颁布命令,要求雅库茨克地方尽快解决楚科奇人问题。到了年,新继位的伊凡六世更是颁布诏书:要不惜一切手段彻底消灭不愿意臣服的楚科奇人,并对其实行残酷的种族灭绝。同年,帕夫鲁次基被调到楚科奇地区作为解决楚科奇人问题的负责人。帕夫鲁次基带领四百余人到达阿纳德尔斯克堡,同时他还网罗了多名土著民以及大量的驯鹿群。帕夫鲁斯基在准备好*队和粮草之后,开始对楚科奇人进行大规模扫荡。—年,他针对楚科奇人进行了数次远征,结果除了在“石中山”击杀一百余名楚科奇人、驯鹿以外,没有多大收益。而庞杂的,数量巨大的俄*部队在蛮荒不毛的北亚面临着比楚科奇人更为巨大的困难——每逢春夏,楚科奇平原和低地就化成一片泥泞不堪的沼泽,而冬季的酷寒使俄国人难以持续深入,使俄国殖民者难以为继,出兵劫掠往往也无功而返。
楚科奇人则集结起了*队准备以死相抗。年,五百余名楚科奇人主动进攻俄国人,他们驱逐并部分策反了臣服于俄国的布里亚特人。接到报告的帕夫鲁斯基立刻率领近一百名哥萨克人和布里亚特人去追逐“四散溃逃”的楚科奇人,并期望能从溃*身上掳获战利品。但轻兵冒进的帕夫鲁斯基却陷入了楚科奇人布置好的陷阱:没有重武器的俄国人难以对人多势众的楚科奇人的箭雨和冲锋进行有效压制,而哥萨克在几乎毫无防护和掩体的平原面对围困和冲击的楚科奇人的疯狂攻势下选择四散奔逃;但大多数人和帕夫鲁斯基一样陷入重围。帕夫鲁次基最终在奥尔格沃伊河被击毙。
帕夫鲁次基的战死,宣告了俄国人征服楚科奇人、彻底统治北亚的尝试的彻底失败,也使俄国统治者认识到:仅仅依靠武力进攻和镇压远远不能达成稳固中西伯利亚和连接堪察加半岛俄国势力的既定战略目标。而楚科奇人的实力——不论技术层面还是社会组织——都在与俄国人的长期对抗中不断得到长足发展:他们学会了冶炼并制造铁器,抗击俄国人的方法和策略也较以前更加灵活多变,让俄国人头疼不堪。及增添人手;从圣彼得堡来的补给在亘远的距离和漫长的冬季面前总显得无比匮乏,而屡试不爽的屠戮和镇压,在桀骜不驯的楚科奇人面前似乎完全失效,俄国*府和面对可怕的“楚科奇烂疮”,泥足深陷,难以抽身。
在结束了接下来几次劳而无功的远征之后,沙皇*府不得不改变与楚科奇人的相处方式,而代之以相对平和的安抚和交往的试探。俄国人提出与楚科奇人进行和谈,并不再以武力压迫楚科奇人和强征实物税——至此,俄国人与楚科奇人长达一个世纪的战争才宣告结束。到了18世纪末期,俄国人最终通过招徕移民、吸引楚科奇人离开家乡进入俄国其他地方、传教、加强经济联系和控制等手段方式得到了楚科奇诸部落的“归顺”。年,莫斯科颁布著名的《异族人管理条例》,正式确立了楚科奇人在沙皇俄国*治经济层面的特殊地位。依据该条例:允许楚科奇人名义上和实际上的独立地位;不承担劳役,不课税,缴纳实物税自愿或实行有偿交税。并维持其特殊地位直到年。不过俄国人的扩张依然没有结束,他们跨过大海,向着南方和美洲继续扩张。
早在年,被准许在西西伯利亚地区征集贡赋和毛皮税的哥萨克人谢苗·杰日尼奥夫就利用职务之便驾船向东探航,并发现了“太阳升起的陆地”。
年,名俄国哥萨克人在时任阿纳德尔斯克领主——弗拉基米尔瓦西里耶维奇阿特拉索夫的带领下,沿着堪察加河强征包括紫貂、海狸,狐等珍贵皮毛和海象牙,兽骨在内的实物税,并一直抵达堪察加半岛。在堪察加河与卡努奇河汇流的地方插了一个木头制的十字架以宣示“此地归属三位一体的伟大沙皇”后,哥萨克殖民者们在附近平坦开阔的地方建造了冬营地,并沿途绘制了地形地貌图。当地的楚科奇人和堪察加人对俄国殖民者强取豪夺,烧杀掳掠的野蛮行径进行了顽强的抵抗——根据阿特拉索夫给西伯利亚的呈文,季基尔河畔的科里亚克人不正面和持火枪的俄国人野战,而是躲在堡垒中“投掷石块和削尖了的木杆制成的标枪”。尽管俄国侵略者缺乏火炮等重型火器的火力压制,武器在同时代也不能称为先进,但对于尚且停留在公社部落和狩猎的堪察加科里亚克人来说,零零散散的火绳枪已经足够了。俄国人在包围或攻陷堪察加人的堡垒后,就放火焚烧这些堡垒,把里面的土著人活活烧死。阿特拉索夫还到达了杰日尼奥夫曾经航抵的“陆地”,在对沿海土著渔民的劫掠中,他偶然获得了杰日尼奥夫的遗物。后来,俄国人为了纪念杰日尼奥夫早于白令半个多世纪的航行,把陆地的最东端,位于楚科奇半岛的海岬命名为:“杰日尼奥夫角”,与威尔士王子角隔白令海相望。
俄国人令人畏惧的地方还在于对疆土新归的科学勘探和测绘。年,全俄元老院通过决议,“将伟大皇帝陛下的御旨发往全部西伯利亚城市、县和乡村、各州及缴纳实物税的州,画出图纸,标明城市间的距离及行进所需时间”。—年,贵族谢苗列缅佐夫考察了托波尔河流域包括其支流土拉河及塔夫达河,把它们翔实地绘制在地图上,并将这些图纸会同托波尔斯克地方的地图一齐上交给西伯利亚衙门。在此之后的年,仍是由列缅佐夫及其家族主持绘制的《西伯利亚地图集》,将托波尔斯克、土拉、秋明等十余座城市、哥萨克在西伯利亚的堡垒和地区以及西伯利亚的民族和人种全部编纂绘制在了一起,为俄国在远东的拓殖和开发进行了详细的总结说明和指导。而其中的《堪察加岛》一节,通过与阿特拉索夫本人面谈以及西伯利亚衙门提供的资料,其轮廓和大致情况已经可以和后来的用仪器测绘的地图相媲美。
同年,在堪察加半岛集结准备归国的俄国殖民者偶然认识了随风暴漂流而来的日本生番传兵卫,从他口中得知了南方散落在大海中大量的“无主”岛屿。——整个东北亚,在北极熊疯狂的探险、漂流和殖民中缓缓展开。
在基本解决了殖民活动所需要的兵源后,为了加强殖民活动的组织性和拓殖效率,沙俄特别设立了“西伯利亚事物衙门”,向人迹罕至、“蛮族丛生”的新征服地区大规模移民—大量的囚犯、被奖励开放*策吸引的农民以及欧洲战争中来自波兰、乌克兰、瑞典甚至法国的战俘和雇佣兵,随着哥萨克的脚步不断定居、繁衍,开垦荒地。但人口数量和素质增长速度却不很高——极寒的天气和艰苦的环境直至今日仍令大多数人望而却步,而这种情况对于18、19世纪的西伯利亚来说尤甚。同时,利用威逼利诱等种种手段,使外来人口皈依东正教,在精神层面巩固殖民扩张效果。沙俄殖民者还和当地被屠杀、疾病扫荡后幸存下来的土著民族学习农业种植技术,有选择的将一些制作火器的技术传授给已经无力抵抗的土著民,并从中挑选一些人补充到殖民*队之中。到18世纪初,凭借着俄国有计划的对西伯利亚的殖民开发,西伯利亚的农业、手工业、商业、矿业和建筑业等基础产业已经奠定了薄弱的基础,并为殖民扩张的巩固和扩展提供了条件。
年,阿特拉索夫被西伯利亚衙门任命为“全堪察加督*”,率部进入堪察加半岛和库页岛。但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探险。5年后的年,残暴驭下的阿特拉索因分赃不均在属下哥萨克的哗变中被杀。但阿特拉索夫在楚科奇半岛和堪察加半岛的经略、探险和考察活动,探明了上述地区的物产、动植物、地理、水文和民情。为接下两个世纪俄国有组织、有计划的向西伯利亚地区殖民占领、掠夺资源和种族灭绝夯实了基础。
阿特拉索夫没得善终,被他带到莫斯科的日本人传兵卫却平步青云——他被引荐给对东方充满兴趣的彼得一世,并向沙皇详细报告了前往日本的航路。彼得一世重重赏赐了他,并安排他在新设立的陆*部教授日语、译介俄外文件。在通过建立顿河(黑海)舰队成功击败奥斯曼土耳其后,彼得一世极具前瞻性的认识到海*的重要地位和不可替代的作用——尤其是对于殖民和探索通往东方的新航路而言,这种作用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超过“海陆并进”的既定*策:在陆上,荒凉遥远的西伯利亚始终困扰着俄国人,连勇猛的哥萨克都无能为力。而通过开办船厂整理港口建造船坞和培养大量海*人才,向航海业务娴熟的荷兰、丹麦和英法订购船只和舰用火器,并从世界各地聘请工匠和水手。
白令
沙皇彼得一世
沙俄对北极—阿拉斯加的探险
年,费奥多尔萨尔迪科夫上书提出探寻“北方航路”,以抵达阿穆尔河、中国和日本。这一提议在当时的俄国**界尤其是海*方面得到了极大的响应,而阿特拉索夫和列缅佐夫所搜集绘制的资料和地图使彼得看到了相较于欧洲人沙俄“沿海岸航行直抵西伯利亚、堪察加甚至日本与菲律宾列岛”的巨大优势。年,自感时日无多的彼得大帝准备了一份诏书,其大概内容为:责成俄国*府从海路探索东北亚与美洲相连的情况以实现从北方前往中国和印度;组建堪察加考察团;建造海船并绘制去往美洲的海图。海*选择了之前得到沙皇青睐的,在黑海舰队喀琅施塔得基地服役的丹麦上尉维图斯约纳松·白令。年,彼得逝世。同年,白令从圣彼得堡出发,穿过西伯利亚向东航行,发现了今天的白令海,但是因为补给困难未能航行至对岸便被迫中途折返。年,()安娜伊万诺夫娜颁布了重组堪察加考察团的诏书,白令随即开始着手准备第二次航行——这次远航的规模和水平都远远超过了第一次:得到了女皇的全力支持,并配备了专业的自然地理学家及绘图仪器等精干人员和装备。年,考察队抵达堪察加半岛,在那里整理行装准备远航。年秋,远洋船“圣徒彼得”号和“圣徒保罗”号下水,随后,依托造船业,白令在那里修建了据点,后来逐渐发展为城市并被命名为“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以纪念两艘船只航抵美洲。年,一行正式启航——经过一个多月的航行,船队看到了位于今日美加边境的圣伊莱亚斯山—这也证实了亚美之间的联系。但是寒暖流碰撞形成的海雾和风暴使得他们失散并偏离了航向。在漂泊途中,由于物资匮乏和当时航海常见的败血症,白令搭乘的“圣徒彼得”号情况十分恶劣——不断有船员死去。年,他所在的“圣徒彼得”号被风吹至一处岛屿(今天的科曼多尔岛,俄语意为“船长”),最终白令没能活着离开科曼多尔,年,白令去世。圣徒彼得号于次年返回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而与他们失散的“圣徒保罗”号则一直向东北航行,克服海浪和风暴的重重险阻抵达阿拉斯加沿岸,并在之后抵达了阿留申群岛。
(安娜女皇及其颁布的远航上谕)
阿拉斯加及其附近岛屿的发现,标志着俄国将势力伸入美洲,至此北方全部砥定。而与此同时英国亦从加拿大登陆——英俄冲突最终使俄国将美洲部分以万美元贱卖给美国则是一百二十多年后的事情了。此时的俄国开始全面向南拓展,仍在为寻找“暖水港口”而不懈努力。
阿拉斯加及白令海峡
年8月,曾经参与杀死阿特拉索夫暴动的两名哥萨克*官——达尼尔雅科夫列夫安齐费洛夫和大尉伊万彼得罗夫科泽列夫斯基率领75人,从堪察加半岛出发,希望通过勘探千岛群岛以减轻他们的罪行。他们向南航行,分别于幌筵岛和占守岛登录,与岛上的阿伊努人火并(古代日本人称阿依努人为“虾夷”,并逐渐成为北海道的古称)。阿伊努人和所有的东北亚原住民一样,并不能组织起有力的、大规模的抵抗。科兹列夫斯基轻而易举地击败了他们,并一路向南,把并不在正规*序列的哥萨克私人雇佣兵一直开到了泽捉岛,并劫掠岛上的金银、人口和丝、棉、麻的织物和制品。科泽列夫斯基此后又参加了几次对千岛群岛和日本(最远到达北海道)的探险,意义仍然以航路开辟和绘制群岛的地图为主,并没有为沙俄掠夺到多少领土和财富,在此期间,他本人也多次因为之前参与叛乱和谋杀阿特拉索夫的事情而受到控告和监禁,而在“开疆拓土”的徒劳无功,也使他饱受牢狱之灾的困扰而无法得到彼得一世的原谅,尽管他精通包括今天白令海峡在内千岛群岛附近的气象水文条件和各岛屿的情况。年末,科泽列夫斯基死于狱中。
俄国探索千岛群岛和阿留申群岛
在堪察加的扩张历程
哥萨克的东略迫使阿伊努人向大和族进一步靠拢,也刺激了德川幕府向北海道和北方四岛扩张的力度:在泽捉岛勘界立碑,并复制日本本岛的行*管理机构。幕府还依据之前邻近北海道的松前藩绘制的包括库页岛在内的千岛群岛地图,派兵驱逐得抚岛上的俄国人。日俄的冲突随即表面化了——从19世纪开始,沙俄先后多次与日本在南千岛群岛和库页岛火并,俄国兵舰甚至开进北海道,攻击并焚毁了箱馆。在绝对实力的差异面前,幕府被迫同意俄国全部通商条件。年,双方于下田签订《日俄和亲通好条约》,俄国得到了除北方四岛之外的千岛群岛及全部库页岛的主权。沙皇俄国在远东西伯利亚地区的扩张在此后余年间以此为基本盘,虽有日俄战争,亦不能动摇帝俄在东北亚的霸主地位了。
千岛群岛
俄国千年纪念碑
下田条约俄文批准书